她的眼睛泛着青色的光芒,像一面青铜的镜,映照着丑陋的我。原来真的如书上所写的那样,尸体的眼睛会发出诡异的光。原谅我的不谙世事,我也是第一次杀死。
我将她的尸体从腹中线剖开,比我想象得要干净。和书上说的不一样,脊骨的中线多了一个圆鼓鼓的物体。刀锋从它的表面划过却未留下痕迹,我的手轻柔地抚摸却又感受到它的柔软。既柔软又坚硬······啊,我知道了,那是她的子宫。
我不为所动,沿着纹理继续将她切开。迟钝的刀摩擦着骨头,发出嘎吱嘎吱刺耳的鸣响,血肉在我手中分离,殷红的血液流淌下来,沾满了整个作业台——太腥臭。
我脱下手套,免得搞脏。残存的善良终于从我的身体里褪去了,我赤着双手,好像脱下的是某种道德的负担。刀刃不再迟钝,它狠厉地贯穿她的皮肉,深入身体,将她肢解·······人类是从杀戮兴起的,少来点假惺惺的慈悲吧。
不多时,她的尸体已经被我裁成艺术品。
我转向另一边。
和她相比,这些只能算得上婴儿。在那个水池里,浮着数不清的婴儿,看起来快像是死了。但他们还在呼吸,浑浊的水呛进他们的气管,又被应激的器官反哺出来。这让我意识到这些“东西”都还活着,确实是活着的。
连我也感到了为难。
有什么方法一劳永逸地将他们统统杀死吗?灌入滚烫的开水,在顷刻间将他们淹没?还是一个一个捉出来,直接砍掉他们的头?抑或是倒入凌冽的白酒,在睡梦中将他们肢解?
我想起十六岁那年活活烧死的老鼠,它被粘在我布下的陷阱中。黝黑的夜里,我关掉了灯,点燃酒精,看它在熊熊的烈火中凄厉地嚎叫,富于油脂的皮肉愈燃愈旺,我竟有一种欣赏艺术的美感。
我津津有味地看着它燃烧,像一支通芯蜡烛。它的父母妻儿恐怕正在某个暗处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吧?窃取我粮食的小偷、扰乱我清梦的盗贼,被我送上了火刑架。这么想来,竟有一种宗教的扭曲与虔诚。
但我老了。
那种行为艺术一样的杀戮我已经厌倦了。我戴上手套,防止活物将我抓伤。巨大的剪刀从器物架上被我取下。那些婴儿开始剧烈地扑腾,想必他们也从”她“被肢解的气味中嗅到了危险。
我站在水池边,静默地再看了一眼。
开始动手。
我把一只最弱小的提上了作业台。我怀疑这一只已经死了,因为即使我拎着他的脖颈,他的四肢都毫无反馈。即便是我,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了——一上来就屠杀一个活蹦乱跳的生命确实充满挑战,让我们从快死了的开始吧。
就在我那样想的时候。
他猛地扬起了头,孱弱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能量,我好像捉着一只失去控制的腕力球,他“咻”地从我手中挣脱出去。我下意识地松开手,将他扔向了远处。
“啪”
他的头摔在了地上,四肢疯狂地挣扎。我毫不犹豫,拎起剪刀,一步上去钉穿了他的头颅。他的头颅静止了,只剩下四肢还在徒劳地扭动···扭动,像还未死透的虾。“头要砍掉,胃要摘除”——我喃喃念着肢解的要求,洗净他的脑髓,摘下他的胃,将残躯丢进了桶里。
那个无头的尸体沉入桶底。
我心有余悸地望向剩下的婴儿——有十几个,每一个都要这样杀死吗?我跳下水池,随手捞起另一个,手术般沉静地将他按死在墙面上。他会挣扎,会扭动,但我已经知晓。剪刀按部就班地剪下他的脖颈,掉落的头颅滚回水池,肮脏的胃被掏了出来,沉入水底。
水池被染红了。
无数有身的和无身的头颅浮在水池当中。我试着想象他们的视角,当真是宛如炼狱一般的场景。究竟是谁提出“斩去头颅、剜去脾胃”这样变态的要求的呢?仅仅只为了欢愉?
当池中再无活物的时候,我站在岸边再看了一眼。十余个鼓着眼睛的头颅被我打捞上了岸。无头的浮尸装了整整满满一大桶。浩大的屠杀已经结束了。这样的屠杀每时每刻都还在发生。
人类从来不懂得文明,也不懂得怜悯。只不过有的人享用别人的杀戮,有的人亲手杀戮。手上没有沾满鲜血的人就以为自己要圣洁得多,以为自己从来不是刽子手,以为自己善良而纯粹。
我不一样,我直面真实。
提着沉甸甸的桶行将离去的时候,桶的边缘被什么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。我无言地望着那些失去大脑的尸体
它们还在挣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