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学是西政的骄傲,是法学界的“五院四系”,是中国公检法长的半壁江山。作为文革后第一批复学的政法院校,曾经的司法部直属,西政辉煌一时。时至今日,法学仍是母校头顶最夺目的桂冠,放眼天下,西政法学学子都可昂首挺胸,自问舍我其谁。
但法学,也是母校最后的骄傲。从司法部直属的全国性院校到省管的地方院校,从法学昔日的黄埔军校到今日的孔雀东南飞,母校失却了政策的垂青,失却了人才的眷恋,但却在失却之中孕育了寒门的精神。西政已不复当年的辉煌,也许当年的辉煌本就是一个偶然。但它在辉煌与落寞之间铸就了自己的风骨,一位位法学教授抛却东南繁华苦守母校,一代代学子追寻公平正义远道而来,一场场盛况空前的法学讲座仍在上演。母校已不是独步天下的剑客,但法学仍是它最后的骄傲。
是啊,法学的骄傲。
可惜这骄傲并不属于我们。
在那连篇累牍关于西政精神的报道和宣传中看不到法学以外的存在,在那些校友报团取暖砥砺自勉的感人场景中没有我们的席位。我们明明生为同胞,却好似局外之人。法学的骄傲,母校的精神,盛名倾倒,感怀洒落西南政法四字宣纸。母校的骄傲没有照耀池鱼,只在我们心中投下一块阴影。那是骄傲带来的伤害,是人类身上的阑尾,是只因身上的肋骨,是每一次旁人问起时对于非法的轻视,好像生在西政不读法学就是读书的罪过,旁人眼神微妙地流转,就把身为西政人的归属碾得粉碎。
是的,我们是“非法”专业。
后来的同学大半去考了法律的硕士,不少人成了律师、法官助理、法务。他们是庶出的孩子,最后还是认了主母当后妈,略享那家门荣光带来的便利。只有某个不经意的时候,非法本的轻蔑像一粒微不可见的灰尘,落入他们过敏的瞳孔,进而引得莫名心酸。
今天的朋友圈有外校的人又在夸母校的学风了。我回复道:没想到在这儿看到母校的名字。是的,西政的法学讲座常常是一座难求,候场队伍绵延毓秀湖长桥,开场之后学生席地而坐,济济满堂。那人说:太赞了。
我没有说出口的是,是的,那只是法学。
考于西政不读法学是我的悲哀,也是西政的悲哀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她紧紧抓着法学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,无心,也无力去关爱她其他的孩子。我能理解,却不能接受。我们又犯了什么错呢?相差无几的分数尽享云泥之别,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欺骗和辜负。
只是这世上,负了就是负了,除了当事人以外——说不准连当事人也不再在意了。往事只留得一缕幽怨的叹息,在错身而过的某个瞬间,悄然消散。